第二章
父子两一前一后出来，看着等着门外的马皇后，不由一怔，不待父子俩开口，马皇后便道：“好了，都不说了，我让人备了膳，咱们在东宫吃了再走。”
说完便提步在前领着父子俩向着露天院落走去。
期间穿过一片竹林，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瞥了心不在焉的朱标一眼。
乍然开阔，只见空旷的亭阁下，摆着一桌佳肴，旁边正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与一位美妙女子，那便是朱标的嫡子雄英与太子妃常氏。
“皇爷爷，皇奶奶，父王！快来呀，英儿都等饿了。”
“父皇，母后，夫君。”
看着那个明媚活泼的小人与那记忆中的佳人，朱标的心再次抖动，他的雄英……不过再有区区五载……而他的妻……
那一刻，朱标心中突然涌出改变的念头，可，真的能够改变吗，改变了之后又会否会有其他反应呢？
“诶，咱的大孙子诶，爷爷这就来了！”朱元璋大步朝着朱雄英而去，将人亲昵地抱在怀里。
爱不释手地摸着，“还是咱大孙听话，比你爹听话，你爹是越大越不听话了。”
面对这熟悉的捧一踩一的方式，朱标也是无奈苦笑。
“先生说了，父王是孝顺。”朱雄英一本正经地摇摇头，说道。
朱元璋看着认真的朱雄英，笑道：“哦～身体发肤，受之父母，你爹全然不顾，投水自尽，你说他孝顺？”
朱标苦笑，这个误会这辈子也解释不清了吗？他真的没想自尽啊！
“嗯……那肯定是皇爷爷惹父王不高兴了，先生说，圣人说过：亲有过，谏使更，父王是不想皇爷爷青史留下恶名……”
“咱要他瞎操心？！”朱元璋怒喝，感觉到怀中的孩子被他吓得一哆嗦，忙柔了声音道，“大孙莫怕，咱不是骂你，莫怕。”
见朱雄英平静下来，朱元璋再道：“那孔老头子这后面可还有一句：恬吾色，柔吾声呢。你爹那态度，那是劝谏吗，那是恨不能给咱当爹啊！”
朱标脸红，虽然，他确实，劝烦了，语气也略微有那么些……但也没到这地步吧！
“爹，儿臣不敢。”
朱元璋冷哼一声，不待他开口，只见朱雄英摇摇头，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，道：“唉呀，这父子两啊，怕不是前世的仇怨。”
马皇后当场就乐了，这心肝肉，明显在模仿她啊，这神情，这话语，可不就是她平日里说过的嘛。
“你这小家伙呀！”马皇后从朱元璋手里接过朱雄英，轻轻点着他的额头，笑骂道。
朱元璋痴痴的笑着，看着那般笑容，父子俩也柔了脸色。
…………
次日，朱标去送了宋濂。
“先生，今日一别，再见无期，您……可有教诲。”朱标躬身，前世他并没有来送，他总以为还有机会的，结果便是一别一生。
“殿下折煞，老夫已经没有什么能教您的了，您别总跟陛下对着来，他毕竟是君父。”宋濂以来熟识史书，深知历史上那些太子与君父的结局，纵然当朝皇帝对太子朱标是一万个放心，百万个信任，
朱标但笑不语，前世今生，他便没怀疑过他爹对他的在意。
…………
“怎么样，你那宋师这一去可不见得能回来，你没给人送点什么？”看着朱标回来，朱元璋语气中透着明显的酸意。
“先生清廉固执，送了也不会接受，何必。”朱标倒是心大，也没听出什么，只认真地答道。
“呵，你倒是了解他。”朱元璋冷笑。
对于朱标这个宝贝儿子总是胳膊肘往外拐的性子，朱元璋是不满久矣，只是寻不到机会发作罢了。
“当初您不就看中了先生学识渊博，才德兼备才让他做了儿臣的蒙师吗，难道您不了解他？”朱标反问，他再迟钝也听出了朱元璋的阴阳怪调。
“咱可没您太子爷了解，一口一个先生的，倒是叫的比自己亲爹还亲。”
朱标满头黑线，无语地看着他，一个叫爹的，一个只是叫个先生，怎么就比亲爹亲了？！
“爹，您讲点道理。”
朱元璋这会儿可不想给他讲什么道理：“咱就是道理！你不听就到一旁跪着去，别碍咱眼。”
对于朱元璋这种“无理取闹”的要求朱标自然不会傻到去遵守，一动未动，只淡淡地道：“太医道，久跪伤膝。”
朱元璋倒也没真要为了这么件事责罚于他，也不坚持，只道：“你儿子都知道，父母责，须顺承，你比个孩子都不如。”
“……那《孝经》还道，身体发肤，受之父母，不敢毁伤呢，儿臣要是承了您的责，落下个病根，那不是不孝吗？”
“读过书嘴皮子就是利索。”朱元璋嘟囔了一句，倒也没再跟他闹，毕竟案上的奏折可还没批完呢。
朱标见他掩阵熄鼓，也自觉地坐在一旁的案前埋手批阅起来。
他没注意的是，哪怕他嘴上说着不要再当太子，可骨子里的本能却驱使着他。
…………
月上枝头，父子俩齐齐伸了个懒腰。
“哎呀，骨子都酥了。”朱元璋捏了捏酸痛的后脖颈。
朱标倒还好，只是不动声色地捶了捶酸胀的腰肢。
看着外面的天色，朱元璋只觉腹中饥饿，道：“走吧，你娘铁定给咱爷俩留了饭。”
父子两一齐走在去往坤宁宫的路上，静默无言。
朱标思绪纷扰，感慨完全，前世自从母后去后，他和父皇无论批阅到多晚，都没了会为他们留饭的人，不算游荡不知饥饿的岁月，他已经有十年不曾吃到母后做的饭了。
“你们父子还知道回来吃饭啊，本宫还以为你们要把奏折当饭吃了呢。”马皇后看着踏月归来的父子俩，马皇后没好气地道。
朱元璋讪笑，道：“唉呀，妹子，这不是忙起来忘了时辰了吗，咱饿了，先吃先吃。”
不过，一就坐，看着桌上明显不同的菜肴，朱元璋皱皱眉，道：“妹子，这啥呀，咱怎么就这么一碗清汤白水，标儿倒是丰盛啊，有鱼有肉的。”
“这不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嘛，我特意去学了来，你尝尝，是不是当年那个味。”马皇后亲自替朱元璋盛了一碗汤，递给他。
朱元璋接过汤，想到那些陈年往事，不禁微微红了眼眶：“咱当年啊，饿得快要死了，好在一个好心人冒着风险收留了咱，还给咱做了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，才得以活命，那碗汤那味道呀，是真真好喝，咱这辈子也忘不了。”
朱元璋说着便一口闷下那碗珍珠翡翠白玉汤，入口的一瞬间，朱元璋脸色都变了。连忙吐回碗中，道：“妹子啊，你该不会被人给耍了吧？这哪里是什么珍珠翡翠白玉汤啊，豚食还差不多。”
朱标憋笑，经历过前世，对于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滋味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，想当初，他听了他爹的故事，真以为那什么珍珠翡翠白玉汤是什么天下佳肴呢，结果试了一口就差没给他送走。
马皇后只道：“这是我特意向当初给你做珍珠翡翠白玉汤的老妇学来的，丝毫不差。”
“……”朱元璋皱眉，他妹子都这么说了，他自然不会怀疑，可，“可当年那碗明明很好喝的？”
“重八，你当年喝到的时候，饥寒交错，自然喝什么都觉得美味，可这么多年，你习惯了宫里养尊处优的日子，吃遍了山珍海味，这种俗物再入口自然难以下咽。”马皇后温柔地解释着，“重八，你如今地位不同了，变化也大了，可能你自己也没发现，虽然你还是那个心系黎庶的朱重八，可渐渐地你也没了当初那份纯粹。”
“妹子，咱是皇帝了，自然与以前那个朱重八不同。”朱元璋不以为意，明显不觉得有什么问题。
评论(5)